拟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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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兰亭集旭·缇兰重生】《月上柳梢头》——第五十三章

Chapter 53


来晚啦骚瑞,但这章篇幅很长,将近8000,要素很多,建议反复观看。


前情:第五十二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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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


朗夜无风,弦月高悬,清辉筛过满树繁阴,如碎星点点,落在人身上又像覆了一层薄雪,带着令人寒噤的冷意。


缇兰倚靠在帝旭身侧,被他圈在怀里,满脸结霜,眼神冰滞凝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人。


烛花高结,暖风曳曳,于人影攒动处晕开满堂迷离而灼目的光。


缇兰缓慢地眨动双眼,视线却越来越模糊,被人握在掌中的手褪了温度,失了焦的眼神无处安放只好侧首望向身旁。


“陛下,不是说母妃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吗?”


帝旭一时语噎,只挤出一个安慰的笑,将女子往怀中紧了紧。


自午后开始,黛丽妃已经呕了数回血,且一直昏睡不醒,眼下白蔹接替了李医佐服侍在侧,正在切脉。


“回陛下、淑容妃,以脉象来看,师父先前判断无误,黛丽妃是舟车劳顿导致脾气虚弱,血不循经,加之黛丽妃近些时日不思饮食,气血两亏,先前的汤药用药过于谨慎,治标不治本,血气上溢才会呕血不止。”


帝旭稳着旁侧人的身形,沉声问:“可有更好的法子医治?”


“自然有,微臣会命人重新拟方子,若无意外,不出月余,黛丽妃便可痊愈。”


白蔹如此答,无疑是给缇兰吃了一颗定心丸。缇兰心防微松,紧绷于脑中的血溯涌向四肢百骸,通身终于恢复了些知觉。


女子回握住帝王的手,眼神再度探向床榻,眉间春山颦蹙,“那母妃何时能醒?” 


“这个要看黛丽妃服过药后药效发挥得如何,若是对症且无其他隐疾,当能很快苏醒。”


这话留了几分余地,从白蔹口中说出,便是八九不离十,缇兰颔首,整颗心彻底放回了腹中。


帝旭却不打算善罢甘休,喊过穆德庆道:“将前些时日为黛丽妃诊治的太医拖出去,杖责二十。”


“陛下”,缇兰攥住帝王的手,摇头道:“医官院的人同母妃无积怨无旧仇,定然也是尽心在医治的,只是医术有高低,也该给他们一个查漏补过的机会。”


“那便罚奉三月,以儆效尤。”帝旭接过缇兰的话头,斟酌道:“黛丽妃昏着,不好挪动,彻底清醒好转前仍旧暂住行宫,白医佐同李医佐轮侍,宫外殿外防守照旧,不得松懈,脉案一日一次呈报金城宫。”


“微臣遵旨。”


这么一番折腾过后,时至丙夜,距离上朝已经没几个时辰,帝妃二人彻夜未眠,又兼心内煎熬,神色间都有些憔悴。


尤其是缇兰,脚步虚浮,手心鬓边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。


帝旭见她显然是绷着一丝精神勉力强撑,径直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正殿,“天塌下来都有朕顶着,先好好睡一觉。”


“陛下要直接回宫上朝吗?”缇兰眼帘发沉,闭着眼靠近他的怀里。


“嗯”,他将她放在床榻,吹熄榻边的宫灯,扯过锦被帮她盖好,“我让哨子守在外面,不会有危险,安心睡,待下了早朝,我便来接你。”


半床斜月倾洒殿内,杳杳迢迢拢在帐中,将帝王的模样幻成影雾。

  

缇兰从被中探出手扯了扯他的袍袖,“陛下不用这样劳动,臣妾放心不下母妃,不如这些时日便都留在行宫,届时同母妃一道回宫。”


帝旭披着月光骤然靠近,唇印上她的手背,复又探向女子的鬓间颊边,“缇兰心里只有黛丽妃没有朕了吗?你在这里,要朕如何安心孤守金城宫?”


他薄唇翕动,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侧,又暖又痒,幸好殿内无灯,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红云。


缇兰以夜色掩面,赧然道:“臣妾又不是要彻底离开,陛下言重了。”


“多日不见也是不行的”,帐中依旧昏暗,可缇兰似乎能看到男人清扬的笑颜,还有从他口中丝丝缕缕绕上心头的款曲:“我现在……一时一刻也离不开缇兰。”


再说下去,只怕天亮都走不了了,缇兰一把扯过锦被蒙在头上,翻了个身面朝里,娇声闷言:“臣妾要睡了。”


帝王也不欲再耽搁下去,坐在床边听着她呼吸声变平缓后,隐步离去,起驾回銮。 



三日休沐,金城宫和愈安宫沉寂无声,歧阳宫倒是热闹非凡。


利蒂花了一日功夫彻底熟悉了环境,宫门口汤乾自守得尽心尽责,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,当然里头的人也出不来,顺容妃倒也没介意被变相软禁,自顾自在宫里寻乐子。


刚及笄的公主心性爱玩好动,偏爱喜庆的颜色,尤嗜甜食,内侍局一边筹备流水宴,还要顾着歧阳宫的主子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。


一会儿要红果儿做蜜饯,一会儿要凤仙花和蔷薇水染指甲,就连提前准备好的衣衫也要求全部换成水红鹅黄之类的亮色,吃饱喝足便带着宫人扑蝶捕鱼,从早到晚乐不思蜀。


司膳司新入宫的膳厨中,有一位做甜点小食做得甚好,手艺颇得顺容妃青睐,尤其是糖人做得精巧,形状各异,无论是吉祥花果还是飞禽走兽,皆能做成栩栩如生的糖画。


顺容妃自吐火鲁来,没见过此等新鲜技艺,特意命人寻来麦糖和炭炉在宫里自己摸索,险些把炊房点着。


惊恐的呼救声飞出宫禁,汤乾自一瞬察觉带着人进去灭了火,回身就见顺容妃站在角落,一身芍药红的宫装上头黑一块白一块,袍袖上还粘着不少糖浆,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髻,脸上沾着火灰,拿着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,吓没了魂儿一般僵立在原地。


汤乾自心内扶额,垂首行礼道:“顺容妃若是想吃,大可以命司膳司做了送来,如此铺张又危险之举,还是不要再做了。”


利蒂回神,仓惶扔了手里还带着余温的火棍,又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的过失,强词夺理道:“你不信我能做出来是不是?我偏要做个好看的出来让你闭嘴!”


自此一连数日,顺容妃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顾做糖人。


阿满劝不住,也插不上手,只能守在一旁小心侍奉,汤乾自无奈,只好命水龙队随时待命。


那厢陛下和淑容妃满心悬在水心苑无暇顾及,这厢顺容妃也没有再吵嚷着出宫,一时倒也算平静。


直到某日……


“啊啊啊——”


熟悉的惊呼声破空而出,汤乾自熟练地指挥人带水进去,进门便见灶上的火星飘飞,女子靠得太近,落在女子的袖角烫出一个个小洞,随后又聚集成片燃成了火舌。


顺容妃恍若未见,满眼欣喜地拿起大理石板上已经成形的糖画展示给他看,“你瞧!我做成……”


完整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,一桶凉水扑面而来。


利蒂被浇成落汤鸡,手中还没完全定型的糖人立时化得不成样子,气氛凝滞了几息,尖叫声又起,惊飞满庭鸟雀。


“汤乾自!本宫今日要是要不把你熬成一锅汤,利蒂两个字就倒过来写!”

  


后宫鸡飞狗跳之际,前朝亦是风云再起。


消失月余的昶王终于在数日前露了行迹,黄泉关在一次与鹄库左部的交锋中意外救得昶王,并借助昶王的密报获得大捷。原本对昶王立场和下落议论纷纷的朝堂眼下众口一词,言昶王忠心为国,鹄库左部屡屡借端生事,若不派兵震慑惩戒便是养虎为患。


昶王归朝,帝王下旨,重修昶王府,命其于府中好生休养,暂缓上朝参政。与此同时,派一万中卫军和两万北府军远赴黄泉关,听命于黄泉营现任参将方海市,以安北境边防。


帝旭下了早朝,掐着眉心往敬诚堂走。


自承天节已经快过了一旬,黛丽妃病势却并见不好,虽然呕血次数少了,可终日陷于昏睡,极少有清醒的时辰,迟迟无法挪动入宫,白蔹面色愈发凝重,缇兰寝食难安,日夜挑灯看医书找药材,他陪在一旁亦是未有松懈。


加之这些时日朝中事务积压到一起,内忧外患纷至沓来,让他丝毫不得喘息。


刚刚踏上敬诚堂的廊庑,抬眼见一位脸生的内侍端着食盒在殿门口衹候。


他抬手示意穆内官先行过去,听清来意:“奴婢是歧阳宫的随侍,顺容妃听说陛下这些时日忙于政务,便做了些糖点命奴婢送来。”


帝旭无意周旋,只睇了穆内官一眼,步子没停进了殿。


穆内官会意,将人打发走:“陛下今日事多,无心用这些东西,你回去告诉顺容妃,有劳她这份心,陛下得空会去看她。”


歧阳宫宫门口,那小内侍将手里的食盒连带着穆内官的话原封不动呈给顺容妃,利蒂笑意僵在脸上,命阿满接过食盒,又问:“陛下可看过这里头的东西了?”


“……并未。”


原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这下又添一层尴尬。


利蒂忿然转身,余光瞥见汤乾自立在一旁,姿势挺拔,面无表情,站在那儿一动不动,与其说是个将军,倒不如说是头守在门口的石狮子。


生硬、无趣且寡淡。


偏偏自己每次的窘态都能被他瞧见。


利蒂觑了觑眼,丹寇一挑,拿过阿满手中的食盒,放在汤乾自怀里。


“这糖人赏你了,限你立刻当着本宫的面吃完,若吃不完接着罚跪!”


汤乾自无语望了望天,默然接过,打开食盖,拿出那串虎头虎脑的糖人,无声无息嚼完。


过往的宫人忍不住偷偷看过来,顺容妃立在宫门口亲眼看着中卫军统领汤将军吃糖,这场景怎么瞧怎么滑稽且古怪。


利蒂饶有兴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待最后一块糖入了口,她凑近他,眉眼弯弯,调笑道:“甜不甜?”


这话问得有些露骨,汤乾自险些被噎住,好半晌才将食盒捧给她,避讳着低声道:“臣多谢顺容妃赏赐。”


阿满从她身后绕过来接过食盒,便听自家公主轻啧一声,“你这人好没意思,可惜我这么好看的一串糖人。”


话虽这么说,到底是年纪小心性未熟,隔天同样的食盒再入金城宫,不出意外被原封不动送了出来,转头却又被放到了汤乾自怀里。


被迫赶鸭子上架的汤乾自:“……”


女子今日一袭淡黄衣衫,穿得像是轮初生的太阳,她站在高阶上,轻快操声催促他打开:“瞧瞧我今日做的是什么样式的?”


盖子应声缓缓挪开,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摆着大尾巴朝他抛了个媚眼,汤乾自脑子一个激灵,“啪”地合上了盖子,闭眼将东西奉还:“有劳顺容妃赏赐,无功不受禄,臣不能收。”


“你不吃啊……”利蒂背手来回踱了两步,威吓道:“不吃就跪日头底下去,跪到我开心为止。”


前车之鉴告诉汤乾自,若是当真去跪,她是不可能轻易再“开心”起来的。走水那遭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全,他犯不着再别扭着同自己过不去。


思及此,汤乾自收回了手,打开食盖,一套流程走完,承了那句“甜不甜”的问话,汤乾自又是搪塞着糊弄过去才将人恭送了回去。


一连好几日,日日如此。久而久之,汤乾自每逢上值都觉得牙根在隐隐作痛。


殿中帮着做糖人画花的阿满也是满腹疑惑,“公主为何一直做这些,陛下也没有收下的意思,您何苦做这些无用功?”


利蒂不答反问:“阿满,距离承天节那日,已经过了多久了?”


“已有半月,公主问这个做什么?”


利蒂拿过铜锅,小心翼翼将糖丝描成花样,“特使回母国,也就在这几日了吧?”


阿满闻言,拿着木棍的手一颤,不小心毁了整张糖画。


“公主恕罪!”


利蒂寥寥抬眼,摆摆手示意她重新布置,拿过一旁蘸了水的湿帕子擦着手,不疑有他笑道:“难得阿满也有如此手忙脚乱的时候,以前你都是怎么训斥我来着?今日我可要讨回一局。”


“奴婢怎敢训斥公主”,阿满笑得极其不自然,背脊冷汗淋漓,匆匆避过她的打量,探问道:“公主关心特使归国一事,可是想再见见特使?”


“是呀,我给王兄写了封信,正好托特使带回去。”


利蒂长舒一口气坐到窗边,抬手逗弄笼中的金丝雀,“我想让王兄放心,告诉他我一切都好,他给我安排的这个去处我还挺喜欢的,既然他需要我来和亲,那我便安生好好在这儿待着,承担起身为吐火鲁公主的职责,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了。”


女子的碎碎念和着鸟叫声叽叽喳喳入耳,阿满心里苦涩得不成样子,不由得红了眼眶,许久才苦笑着问道:“所以公主做些是为了让那大徵皇帝许您见特使?”


利蒂点头,榻边悬着的那条腿晃荡着,脚尖轻点金石地板,“他不让我出宫,也不让人进来,我本来挺生气,但一想到他长得那么好看,便觉得这日子也还是能忍一忍的。他不来见我,我自然要找个法子让他知道宫里还有我这么个人,兴许哪天他兴起了,看在我这么殷勤的份上,便允了我呢?”


无巧不成话,第二日,送入金城宫的食盒没被送回来。


来回报的内侍比主子还兴奋,“奴婢去送的时候,正巧清海公在殿里,打开食盒给陛下看了一眼,陛下竟然笑了笑,二话没说让把东西留下了。”


利蒂满意地点了点头,侧首笑道:“阿满,我说什么来着?”


“公主猜得真准,说不定陛下今日便会来歧阳宫。”


利蒂跟着兴奋起来,正欲拊手回去,昂首间便见阶下站着的人微微蹙了蹙眉。


她拈着步子走了过去,那人丝毫没察觉出来自己的凑近,利蒂眯了眯眼睛,突然拔高声音问:“皱着眉想什么呢?”


汤乾自被冷不丁地一吓,握着剑的手不稳,剑鞘一晃正磕在腿上,闷痛不已。


不等他说什么,女子银铃般的嗓音劈头而落:“是因为今天没糖吃吗?”


那当然不是!汤乾自抬起头同她目光交汇,又觉得不妥迅速低首,开始寻找措辞。


他疑惑的是陛下不是一向不在乎歧阳宫如何吗?为何今日却收下了顺容妃送进去的东西?他难道真的如外界所传,对她动了心?


这些顾虑自然都不能算作解释说给顺容妃听。


利蒂见他一副懊丧又欲言又止的模样,还以为自己猜中了,也没逼问他,带着阿满回了正殿。


岂料没一会儿,阿满拿着一串糖人出来递给他。


“汤将军,这是公主赏你的,同送进金城宫的那串一样,公主说让你当做金城宫那份又被退了回来,放心吃吧。”


汤乾自无奈垂首接过,待看到木棍上趴着的那只软软糯糯的小兔子,终于恍然大悟。



利蒂终究没有等到帝王,也没有等来允她出歧阳宫的旨意。


不待入夜,帝王同淑容妃再入水心苑行宫,原因无他,白蔹回报,黛丽妃病重,病势或另有隐情。


半个多月来,医官院上下齐心协力,依旧没能让黛丽妃好转,呕血渐止,人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,就连脉象也变得蹊跷。


水心苑正殿。


白蔹进殿跪地行礼,眼底一片乌青,声音略显憔悴,“陛下,淑容妃,臣与师父当初为黛丽妃诊脉,脉象有恙是千真万确,按方调理十多日,如今再切脉诊治,脉象已经无碍。从医者角度来看,黛丽妃已然康复。但时至如今黛丽妃却依旧昏睡……”


白蔹话至此处顿了顿,看向缇兰,“药石穷尽之处,尚有医理不达之境,世间可有病势并非因内损而起,臣斗胆揣测,不知黛丽妃来天启城之前曾经历什么,但以她如今的状态来看,实非个人病势所致,更像是……被外物控制不得不缠绵病榻。”


被外物控制……缇兰眼前一黑,差点跌下高阶,身侧的人一把将她搂紧。


白蔹定定望了淑容妃半晌,这些时日一直留守水心苑,虽然经常见淑容妃,却不经常得空为她诊脉,如今细看,她脸色不复往日红润,唇色苍白,面堂黯沉,白蔹直觉她状态有异。


“淑容妃,您可有不适?”


缇兰摆了摆手,攥住帝王的衣襟回看他,颤抖眼帘,寒声道:“是母国,陛下,如果臣妾没猜错的话,注辇对母妃下了蛊。”


面前女子的脸上毫无血色,一双眼绝望而无助不复往日澄澈,帝旭喉咙收紧,片刻恍惚间失了思考的能力,只顺着她的话重复道:“下蛊?”


“是我害了母妃……是我害了她……”


帝旭托住女子不断坠落的身体,将她抱进内殿放在榻上,一壁眼神示意白蔹上前切脉,一壁稳住她的心神:“缇兰别怕,先告诉朕是怎么回事,咱们再做打算,万事有朕,会没事的。”


怀中的人不住地摇头,泪水涟涟,“巫蛊之术在雷州由来已久,臣妾也只是略有耳闻,注辇王史记载过只言片语,历来为王室所禁止,却从未彻底销声匿迹。细细想来,母妃近些时日的模样,的确像极了中蛊。”


白蔹沉声把脉,眉头越皱越深。


脉象细数,尺脉微滑,若是她面色无异,当是身怀有孕的征象。


可从面色和整体脉象来看,又像是气郁积火、胃阴食滞所致。


帝旭自然见到白蔹面色凝重,心口一滞,厉声疾问:“淑容妃如何了?”


白蔹隐下心头的疑惑,保守道:“陛下,淑容妃这些时日心力交瘁,脏腑失调,亟需休息。”


“陛下!”缇兰扯着他的衣襟,眼神逐渐飘忽,“母国为何要对臣妾和母妃赶尽杀绝?”


眼见怀中的人状态不对,帝旭回握住她的手,吻过她的额头,咬牙狠心吩咐白蔹:“给她施针,先让她睡一觉。”


白蔹松了一口气,无论如何,先睡一觉养养精神总是好的。


银针入穴,怀中人逐渐松了手,沉沉阖上眼睡去。


帝旭将她小心地放回榻上,同白蔹一道从内殿出来,已是夜色弥漫,迎面穆内官步履叠沓从殿外冲进来。


“慌成这个样子做什么?又有什么事?”


“陛下!不好了!歧阳宫来报,顺容妃中了毒,眼下生死未卜……”

  

白蔹正欲同陛下细说方才诊脉的事,一听这话,也来不及再多言,只道:“陛下,可需要微臣回宫救治?”


帝王额间青筋突突跳得将欲爆裂,骨节分明的手紧绷,脑中风暴频仍。


殿外无风,听不见水声潺潺,看不见皎月流银,唯有无穷无尽的黑暗,裹住殿内这份令人窒息的凝寂。


寸阴若岁,帝王步出满堂华光,走入无边夜色中,“白蔹你依旧留在水心苑照看淑容妃和黛丽妃,穆德庆。”


“奴婢在。”


“去把陈中郎叫过来。”


哨子进殿,还没等跪地叩首,坐在上首的人先出言打断他道:“你传信给清海公,派霁风官暗卫立刻在雷州使臣下榻的馆驿层层布防,务必看好吐火鲁特使和注辇王世子,中卫军随后就到,你今晚守死水心苑,无诏任何人不得出入。”


“臣遵命。”


  

帝旭赶到歧阳宫之际,顺容妃刚刚从生死线上被拉回来,还没有苏醒。


得知命被救了回来,帝旭便没有进寝殿,他坐在正殿看着跪了一地的随侍,目光扫视几番,最终落回阿满身上。


帝王转着扳指,眼刃锋利,肃声问:“你时时刻刻陪在顺容妃身边,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?又是如何下的?”


阿满未答,只维持着匍匐跪地的姿势。


“卖主求荣的事朕见多了,只是从未见过如此迫不及待下手的。”


地上跪着的人肩膀耸动,身形轻晃。


“明日既定期限已到,所有特使必须离朝归国,今晚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吧?”


金石地板上有水渍落下,阿满终于抬起头,颤抖着下颌望了过来。


帝旭支肘撑颐,胸有成竹道:“知道朕为何确定是你吗?方才李医佐说,毒下的剂量不深,这才有被救回来的可能,不然顺容妃定是当场毙命。”


“毒,的确是奴婢下的。”


阿满终于松口,她膝行至帝王座下,砰砰叩首,“求陛下,求您救救我们公主!奴婢受王君的胁迫犯下大错,已经没有回头路,可公主什么都不知道,她是无辜的,她也从无害人之心,奴婢今日所为,既有负王君所托,又辜负了公主对奴婢这么多年的关照,奴婢这条贱命卑不足道,只求陛下能从王君手中保全公主,给她一条生路!”


帝旭捏紧手中的扳指,“你们吐火鲁王君丝毫不顾惜自己妹妹这条命,难道只是为了借机挑起战事?”


“不是,陛下!其实……其实今日所为,设局之人并非是完全冲陛下而来。”


“不是冲朕?”


设局之人?


帝旭顺着阿满的话往下深想,一种恐怖的设想一入脑海便如藤似蔓迅速扎根,他立时从榻上倏然站起。


与此同时,殿外脚步声又起,步步靠近,稳健的步伐略显凌乱,帝旭凝眸见到来人,心随之猛地一沉。


进殿之人是方诸。


“陛下,霁风馆的暗卫探进吐火鲁使臣和索兰王世子下榻之处,发现他们皆已经没了踪迹!”


帝旭整颗心立时跳到了嗓子眼,口中血腥气乱涌,“不好!缇兰出事了!”


  

此刻,水心苑正殿阶下空无一人,大门紧阖,无声无息。


殿中只有三人,一人靠坐在地上,一人立在殿中央,还有一人,站在琉璃灯旁,冷眼旁观这怪诞而残忍的场面。


缇兰身后是坚硬的案桌,身前是一面虚悬的镜子,那镜子长相普通,唯独周遭刻满了符咒,她只觉周身被置于烈火上烹烤,四肢无力动弹不得,就连抬手挡一挡镜子打在她身上的光都做不到。


镜子本身没有光,只是满殿烛火高悬,尽数被镜子吸入,复全部投于她的身上。


眼前是扎眼毒辣的火光,耳畔是她听不懂的咒语,还有索兰焦急的声音:“如何了?我阿姐到底中了什么邪?”


缇兰的耳朵如同被人扎了一刀,她心内冷笑,尝试着挣扎,眼中酸涩得不成样子,生生落不下泪来。


她已经脱力到连流泪都不能的地步,自然也是看不到另一侧的索兰是何神态。


此刻她通身上下唯一可以动弹的唯有意念。

  

上一世她从未信过怪力乱神之事,重生一遭,如今境地下,她再如何不愿也必须得信了。


现在是索兰为刀俎,她为鱼肉,任他宰割,割舍连枝同气的姐弟情,割断血脉相连的骨肉情。


就在缇兰马上要支撑不住之际,镜后内侍模样的巫师收了手,镜子立刻坠落碎了满地。


缇兰浑身痉挛着彻底倒在地上,攥上胸口大喘着气,喉咙又干又渴,像是一条被困在涸泽的鱼,挣扎着发不出声音。


巫师转身朝索兰道:“此人魂魄与肉身不一。”


猜想得到验证,索兰眼里泛光,追问道:“那可否让原本的魂魄回来?”


“不可,原本的魂魄已经殒命,只能碎魂,碎魂之后她的肉体也将成为一具尸身。”


索兰闻言惊愕片刻,凑上前低声确认,“你是说原本的阿姐已经死了?”


复又指着地上的人问:“那现在的这个灵魂是谁?”


四肢终于恢复了些力气,缇兰撑起身子,如看一个陌生人般抬眸望向索兰,一字一句道:


“我也是你的阿姐,前世死于你屠刀下的阿姐。”





下章会说索兰是如何畅通无阻接近缇兰的。


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剧里方诸被一个小孩刺杀过,方海市也被尼华罗副使刺杀过,他们动手都是因为中了蛊,剧里好像没明说,这里被下蛊是延续剧里的设定。私设是整个雷州巫蛊之术都比较厉害,不止有剧里那种会杀人的蛊,还有这种让人生病的蛊。


刀子雨开始,下章继续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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